民族动力工业先驱滕虎忱和他身后的“国际动力城”

  捞起尘封记忆 筑梦时代篇章丨民族动力工业先驱滕虎忱和他身后的“国际动力城”

  鲁网4月12日讯（记者 王玉龙）“滕经理，车间柴油机活塞拉杆孔差了两丝，大甩轮也精磨得不太准确，你看怎么办？”

  这天，正要去青岛出差的潍县华丰机器厂创办人滕虎忱发现，厂里生产的柴油机活塞拉杆和大甩轮不合格，遂强令将这些不合格的零件全部砸碎，这一砸震惊业内。这是1932年。

  滕虎忱，1883年出生在潍县南乡滕家庄(今属坊子区)。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四，还有姐妹、父母及祖父母，一家三代十几口人，只有三间草屋六亩丘陵薄地。滕父勤劳刻苦，农闲时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当“锢炉子匠”锔锅、锔盆勉强维持生活，三个大孩子都还没成年便跟父亲当助手，养家糊口。

  滕虎忱自幼聪明伶俐，七岁那年，滕虎忱始得入本村小学私塾读书，塾师所教古文他只读两遍，便能流利地背诵，显示了他聪颖的天禀。但好景不长，三年后便因家贫辍学，也跟着父亲学锢炉匠手艺。因他爱动脑子肯钻研，不久技术竟超过了父兄。

  德国侵略军侵占胶州湾后，强修胶济铁路。1898年，15岁的膝虎忱随父亲到青岛，在铁路局工务处当工人。1902年，滕虎忱考人德国海军的青岛船坞工厂(青岛二中的前身)，在锻工车间当学徒工。德国技师技术非常精湛，对中国学徒要求特别严酷，按规定学徒期为四年，还要效劳两年，并经过严格的考核合格，才能出徒当技术工人。由于滕虎忱天禀聪颖、学习刻苦、勤于钻研而且有创造性，不到三年便提前出徒，且被破格提拔为工头。为全面掌握机器制造技术，他还刻苦钻研车、钳、铸和电工技术，终于成长为技术非常精湛且全面的能手。

  滕虎忱在青岛两次倾听孙中山的演讲，受到很大鼓舞。当时青年会创始人刘寿山向孙中山介绍了在德国船坞工厂学徒的滕虎忱刻苦学习生产技术、业余坚持学习文化理论知识，成为技术全面的能手令德国技师折服的事迹，得到孙中山的称赞，并勉励他“学好制造技术，创办民族工业，振奋实业救国”，创办实业救国的火苗在这一刻燃起。

  1919年，时任潍县文华中学理化修制所技师、铁工班教师的滕虎忱辞去教师职务创办铁工厂，打制小农具及生活用品，因质高价廉，产品很畅销。

  初试成功后，筹资三千元，滕虎忱扩大生产，在潍县东关大街(今东风大街)租赁了十几间大草屋当厂房，添置了机床设备，招收了工人，创办了机器制造工厂，命名为“华丰机器厂”，取“中华丰盛”之意，滕虎忱任厂长。1920年开工生产，先为烟潍公路工程设施及梁制造夹板、螺栓等零部件，并根据当地农业生产要研制生产斗式水车、弹花机、轧花机、榨油机、轧豆机等农用设备。生产中，他们不是原封不动的仿制旧式的机器，而是参照学校先进的机器和教学仪器的工作原理，有所改进和创新，因而很受欢迎。发展至1927年，职工增加到150多人。又增购36亩空地扩建高大的新厂房，建立锻铆、铸造、金工、白铁、木工装配等车间，工厂具相当规模。

  清末民国时期的潍县，一直有“九千绣花女 十万织布机”的说法。潍县及周边县域，自古以来就是棉、麻、柞蚕丝纺织基地。战争后，由于宽幅洋布的输入，手工织窄幅土布的木结构布机被淘汰的命运已成定局。

  滕虎忱看准了手工织布机更新换代的趋势，集中精力和技术人员一起研制。试制成功后检验，性能与进口的布机丝毫不差，而且物美价廉，人们纷纷争购，华丰机器厂及十余家卫星铁工厂合作批量生产供应全国农民手工织布机。仅潍县东乡眉村、穆村一带便有二万多台，潍县、昌邑和安丘三县共有十万多台，全国各地总共近百万台，使广大农民副业织布脱贫，同时也把洋布逐出中国布业销售市场。

  民族工业的发展，首先要有动力取代人力生产，才能解放劳动力、提高生产效率。华丰机器厂生产走上正轨后，滕虎忱集中精力研制柴油机。经过反复试验，先后试制成功8马力、15马力、25马力和40马力卧式低速柴油机。1932年，华丰第一台低速15马力柴油机试车成功，是中国华北生产的第一台柴油机，华丰成为全国最早的不用外协而能独立生产柴油机的厂家。华丰的柴油机质优价廉批量生产供应全国，为我国的民族工业大发展创造了动力条件。

  滕虎忱对质量发展要求特别严格。有一次，他已购买车票要外出时，发现柴油机的零部件中，一个大甩轮有砂眼。尽管大甩轮只起平衡作用，质量发展要求并不高，滕虎忱却毅然决定报废重制，并亲自指挥用汽锤砸碎后才启程。严格的质量检验制度在华丰机器厂形成良好的传统。

  滕虎忱很重视技术人才，他不惜重金聘用优秀的技术人员。试制柴油机时，聘请青岛东义铁工厂技师王鸿茂来指导，月薪六十元大洋；聘请设计制图的工程师赵文德，月薪八十元。滕虎忱自己的月薪却只有四十元。

  1934年，铁道部先后在南京、北平及青岛等地多次举办铁路沿线产品展览会，华丰机器一厂和二厂生产的各种柴油机、发电机、电动机、救火机、织布机、弹花机、轧花机、轧豆机、榨油机和斗式水车等产品参展。经过严格测试，其质量甚至超过了进口货，为民族工业争得了荣誉，获得了铁展会的“超等”奖状。爱国将领冯玉祥参观后，赞扬滕虎忱艰苦创业的精神，他感慨地说“如果全国有二百家像你们这样有血性能奋斗的企业，中国的前途就大有希望。”

  华丰机器厂是中国最早生产柴油发动机的厂家之一，在解放前是华北最大的机器制造厂家之一，在当时享有“长江以北第一厂”的美誉。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之后，滕虎忱原想将企业内迁，但因为交通不便未能如愿。于是，他在声言绝不与日寇合作之后，便向董事会辞去总经理职务，南下内地另谋出路去了。日寇占领潍县后，先是掠走了华丰的部分资产，在济南建立新厂（该厂后来发展为“济南柴油机厂”，成为石油部唯一的采油用柴油机定点生产厂），而后又强迫华丰与其合资，华丰坚不相从。

  1945年，抗战胜利后，滕虎忱曾向国民政府请求发还华丰机器厂的资产，但得到的答复是“戡乱期间，暂征军用”。

  1954年6月，重建后的华丰实行公私合营，被并入潍坊柴油机厂。公私合营后的华丰机器厂迸发了巨大活力，无论是在研发还是生产上都取得巨大成绩。

  1994年，潍坊市政府决定，华丰机器厂成建制并入同心集团-潍坊柴油机厂，并更名为“潍坊柴油机厂第二发动机厂”。

  2013年，华丰动力股份有限公司成立。2020年，公司荣获中国内燃机行业“排头兵企业”“卓越企业”称号，当年8月11日，华丰股份在上交所上市，华丰动力开始了资本助力快速的提升之路。据2020年度业绩报告，报告期实现盈利收入15.92亿元，主营业务为核心零部件、柴油发动机和智能化发电机组的研发、制造与销售，以及通信基站发电机组等电源设施的综合运维服务。

  作为民族动力机械工业的先驱，滕虎忱身后留下了潍坊华丰、济南柴油机厂和潍坊柴油机厂（前身）等重要遗产，这几个工厂现在都已发展成国内名列前茅的大型动力机械厂。

  华丰还带起了潍县一大批机械制造企业，洪丰、天丰、蚨丰、真丰、大丰、新华、益民、毓秀等机器厂，都是华丰培养的杰出技术人才创办的，是当时潍县工业星空上的“闪闪繁星”。

  百年工业发展，潍坊积淀了丰厚家底和独特优势——是名副其实的“工业强市”，产值过万亿，占GDP比重超过40%，全省第一；是著名的“动力城”，动力装备集群入选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产值超过4000亿元，约占全省的三分之二、全国的三分之一。

  进入“十四五”，内燃机作为工业制造的代表行业，也郑重进入了由大到强到高水平发展的关键期。截止2019年，中国内燃机行业已有3000余家制造企业，全行业从业人员近40万人；行业总产量突破7610万台，总功率突破26.7亿千瓦，产销量居世界第一。“十四五”期间，每年有8000万台新品内燃机作为国民经济刚性需求。

  就在滕虎忱砸烂不合格零件的66年后，1998年，潍柴动力陷入困境，负债3亿，停发工资达半年之久。谭旭光临危受命，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出“不抢第一，就是在混”的口号，将那些躺平的员工裁撤，然后砸毁了3000多台有缺陷的发动机。潍柴“谭旭光砸发动机”事件再次轰动业界。

  时隔超一个甲子的这两次“砸机”事件，砸出了潍坊人“质量第一”的果决追求，砸出了潍坊企业家“宁愿砸了产品，也不能砸了牌子”的潍商精神，同时也砸出了潍坊动力装备产业攻坚破难勇毅前行的希望。

  站在新质生产力葳蕤生长的起点，回望百年前的这些人、这些事，学习他们“不服输、争第一、敢创造、为国家”的精气神，时代的潍坊人，正在壮阔绵亘的历史画卷上写下崭新的篇章。